艺术中的思想
摘要舍伍德·安德森是美国现代小说的先驱，其代表作短篇小说集《小镇畸人》出色地体现了他的写作风格。本文运用文体学的分析方法，对《小镇畸人》中的名篇《手》进行探讨，揭示小说的思想内容与言辞形式上的潜在联系，以期对它的思想内涵与创作技法有更进一步的了解与把握。
关键词：文体特征 用词 句法 音韵
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识码：A
舍伍德·安德森（Sherwood Anderson，1876-1941）在美国现代文学史上享有非常特殊的地位，他是美国第一位成熟的现代小说家，对美国现代小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马尔科姆·考利称他为“作家中的作家，是他那一代唯一一位对后来者的风格和视野都造成影响的大师。”事实上，在后来的作家如海明威、福克纳、斯坦贝克、约翰·厄普代克及索尔·贝娄的作品中，都能在不同程度上看到安德森的影子。
安德森在36岁时开始其文学生涯，他创作了7部长篇小说和5部短篇小说集，其中短篇小说集《小镇畸人》被视为美国文学的一块瑰宝。小说集以作者早年在克莱德度过的那段生活为基础，讲述了居住在俄亥俄州温士堡小镇上一群“畸人”们的生活。该小说集由25篇故事组成，这些故事可以独立成篇，同时它们又紧密联系，有着共同的背景、共同的主题，以及贯穿始终的中心人物乔治·威拉德。
《手》（Hands）是《小镇畸人》故事中的一篇，其主要内容是：一个叫比德尔鲍姆的老人孤独地生活在俄亥俄州温士堡镇上，他只和一个年轻记者乔治·威拉德讲话，而且他的手通常是隐藏着的。有一次由于聊天太投入，比德尔鲍姆无意识地将手放到了乔治的肩膀上，突然之间，他感到了极度的害怕，疾步跑回了家。原来，比德尔鲍姆叫Adolf Myers，是宾夕法尼亚州一所学校的老师，因为脾气温和，他深受学生的爱戴。他也爱自己的学生，经常用手抚摸学生的肩膀和头发，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一次，一个小孩在梦中见到老师的手做了难以启齿的事情，于是在镇上到处传播谣言，因此，全镇的人都要赶他走，还几乎杀了他。后来，他逃到了温士堡镇，一直对自己的手感到羞辱，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手是否真的做错了什么。
一 用词特点
正如艾尔弗雷德·卡津所说，舍伍德·安德森拿小说来代替诗歌和宗教。的确，安德森的作品写得极其自然、流畅、朴实。他的叙述流畅明快，他的描写简洁生动、富有寓意，在如诗如画的描写中蕴含着他慈悲的情怀。在《手》这篇故事中，作者正是运用简单朴实的语言讲述了充满爱心、渴望友谊的年轻人Adolf Myers由于自己善于表达的双手而沦为“畸人”的悲惨故事。
在故事中，为了突出畸人与众不同的特点，作者精心选用词语，力求以最少的笔墨包含最大的内涵。安德森在讲述故事时非常重视描写人物及场景，所以在文章中使用了大量的形容词和副词，在故事的第一段中，仅形容词和副词就用了22个（half decayed、small、fat、little、old、nervously、long、dense、yellow、boisterously、blue、shrilly、departing、long、thin、girlish、bald、nervous、little、bare、white、tangled）。这些形容词和副词将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a fat little old man walked nervously up and down，youths and maidens,laughed and shouted boisterously，screamed and protested shrilly，a thin girlish voice，nervous little hands，bare white forehead，tangled locks），使我们仿佛就看到了一个胖墩墩、身材矮小、前额几乎秃了的老人，还有一群欢快的少男少女。这些词中，有的具有强烈的音响效果（boisterously，shrilly），而大部分都不具有音响效果，使人感到压抑，但压抑之中又让人有一种开阔的感觉，这样既压抑又开阔的感觉，形成了对比。而颜色词的选用也别出心裁，既有冷色调（blue、white），又有奔放的色调（yellow），又形成了对比。其次，在第一段的描写中作者使用了大量的动词，它们中既有状态动词（stood、see、filled with…），又有动态动词（walked、went、laughed、shouted、leaped…），为作者情感的需要而分布有序。状态动词主要用于老人比德尔鲍姆，表现了老人内心的忧郁；动态动词主要用于这群男孩和女孩，表现了他们天真活泼，对生活充满热情。而名词的使用，增强了语言的表现力，富有直观性和形象性，使读者在大脑中勾勒出了一幅幅图画，犹如身临其境。
值得注意的是，安德森强调句子与句子之间某些用词的重复，通过语言的重复，来表达强烈的感情，在读者心中产生形象的真实感。安德森在文中多次使用了“walked up and down”（徘徊）这一动词短语，生动地表达了主人公的胆怯、紧张、心事重重。同样，“caress”（抚摸）这一词出现了多达5次，其中既有名词形式，也有动词形式，“caress”的反复使用浓缩了主人公的悲剧人生。对比德尔鲍姆来说，手是情感的传递者，他正是借助洋溢着爱抚的双手抒发着内心的情感，他通过手的“抚摸”表达对他人的关怀，消解人与人之间的误解，让孩子们展开了想象的翅膀，把梦想送进了少年们的心田，同时正是由于他的“抚摸”改变了他的命运，使他成为了小镇“畸人”。我们可以感受到在比德尔鲍姆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东西要表达，但他无法表达，他的渴望被误解扼住了咽喉。如此一个充满爱心的年轻人却被人们误解，其爱心被亵渎，这是何等的令人伤痛。文中三次出现的时间状语“for twenty years”（20多年来）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强调了主人公20年的孤寂与煎熬，20年离群索居的苦痛。此外，还有更多重复使用的词，这些词的反复使用都是作者特意安排的，是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揭示了主人公多舛的命运。
二 句法特征
句法结构的巧妙安排是作家们在文学作品中揭示主题、刻画人物，或追求某种艺术效果的主要手段之一。作者习惯于使用简单句，如：
Wing Biddlebaum talked much with his hands./The story of Wing Biddlebaum’s hands is worth a book in itself./Wing Biddlebaum became wholly inspired.
简单句简洁明了，表意流畅、有力。除了简单句以外，还有一定的复合句和并列句，尤其是以“and”,“then”等连接起来的并列句，如：
The two were walking in the fields on a summer afternoon and had stopped to sit upon a grassy bank./In his bed at night he imagined unspeakable things and in the morning went forth to tell his dreams as facts.
这样，各种句式以及长短句的交替使用，使句式变化多端、错落有致，给文章带来抑扬顿挫的美感，同时更有利于情感的表达。
其次，作者还特意地一再使用状语倒置结构，这些特殊句式的选择是为了强调状语的重要性，如故事开篇：
“Upon the half decayed veranda of a small frame house that stood near the edge of a ravine near the town of Winesburg,Ohio,a fat little old man walked nervously up and down.”
作者使用了状语前置的方式，立刻给人一种阴森、沉闷、颓废的感觉，为全文定下了基调；另外，整体句的使用会给读者的心理上带来一种悬念，一种期待，从而更加突出了老人的不幸。如第二段中的：“Among all the people of Winesburg but one had come close to him.”揭示了主人公虽然已经在温士堡镇生活了20年，却始终难以摆脱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感。接下来的“Here and there went his hands…”则展现了主人公喜欢用他的双手进行交流的习惯。除了表达情感以外，倒装句的使用另一方面是为了达到平衡和连贯的目的，如：“Over the long field came a thin girlish voice…”,“Across a green open country came clean-limbed young men,some afoot,some mounted upon horses.”等。这类句式的采用使快节奏的句子变得缓慢，使绵延不断、无法一气读完的句子停顿开，让读者得以中途换气；以结构上的反复表现出画面的美好、难忘的情怀，也以结构上的反复暗示了老人内心的惆怅与不幸，使句式与思绪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另外，作者还特意使用了语法的变异现象，如：The berry pickers,youths and maidens,laughed and shouted boisterously./Their restless activity,like unto the beating of the wings of an imprisoned bird,had given him his name.使平静如水的句式顿起波澜，似美好的画面中突遇不测，为下文埋下伏笔，暗示了主人公的不幸命运。
三 音韵效果
现在来看一看语音效果。在小说的开头：
Upon the half decayed veranda of a small frame house that stood near the edge of a ravine near the town of Winesburg,Ohio,a fat little old man walked nervously up and down…
作者使用了双元音：/o/,/au/,/ei/,结合摩擦音：/f/,/v/,/s/,从而产生了一种压抑的氛围。第二句中，不断出现的流辅音：/l/（long,field,clover,only,yellow,public…）和摩擦音:/f/,/v/,/s/,使句子变得节奏缓慢、气氛沉重，平滑的音流不时地断裂，体现出主人公内心对人性善良的期盼与残酷现实之间的强烈反差。接下来的两句：
The berry pickers,youths and maidens,laughed and shouted boisterously.A boy clad in a blue shirt leaped from the wagon and attempted to drag after him one of the maidens,who screamed and protested shrilly.
主要使用了元音：/e/,/i/,/ei/,/au/等，以及连续的重读（youths and maidens,laughed and shouted）表现了孩子们欢闹的气氛；另外，双声和叠韵：（boy,blue;shirt,leaped,attempted;protested）的巧妙安排使所描述的场面生动逼真；爆破音/b/、/p/、,/k/,/g/铿锵有力，更加烘托了热火朝天的喧嚣场面，与前面沉闷的气氛形成对比。在最后两句中，作者又使用了许多流辅音/l/和鼻音/m/,/n/,同时又一次出现了“nervous”一词，与第一句遥相呼应，表现了老人内心的无所适从。
在小说的最后部分（The nervous expressive fingers,flashing in and out of the light,might well have been mistaken for the fingers of the devotee going swiftly through decade after decade of his rosary.）作者使用短音/i/达10多次，该音节的反复使用，使句子读起来朗朗上口，达到了强烈的语音效果，也衬托出主人公对命运和生活的无奈。
四 结语
《手》是安德森的代表作之一，故事以倒叙的方式展开，以主人公当前的古怪状态拉开序幕，然后追溯这古怪的根源，直到故事的结束；此时，主人公在一直“古怪”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结。《手》出色地体现了安德森的写作风格，他通过所描述的真实情景，即那些普通的劳动者孤独、痛苦的挣扎，心灵与行为不可理解的怪僻活动，来唤醒人们去努力寻找更有意义的生活形式。他以敏锐的洞察力、纯朴清新的语言、和谐的音效展示了生活中的丑和“畸形”的美，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因为此，安德森赢得了世界级的赞誉，被福克纳称为“我们这一代美国作家之父”。
参考文献：
[1] Crowley,John W.ed.New Essays on Winesburg,Ohio[C].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
[2] Faulkner,William.Sherwood Anderson,Paris Review[N],1956.
[3] 马库斯·坎利夫：《美国的文学》，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5年版。
[4] 胡壮麟：《理论文体学》，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年版。
[5] 王佐良、丁往道：《英语文体学引论》，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7年版。
[6] 夏伟仁：《美国文学史及选读》，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4年版。
作者简介：
周正履，男，1980—，湖北仙桃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语教学语用学，工作单位：西安电子科技大学人文学院。
李海芳，女，1979—，山西新绛人，西安电子科技大学人文学院2010级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语教学、科技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