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哲学研究的三种样态及其对马克思学说元哲学探索的启示
摘要：上个世纪80年代以降，元哲学研究呈现为三种基本样态：类比“元理论”的逻辑出现的科学形式的元哲学、从“哲学是什么”角度启动的新的观念与体系的各种呈现的元哲学以及作为不同哲学体系的“框架”的元哲学。在元哲学研究的基本样态启发下，马克思学说元哲学研究也呈现为三种基本形式：根植于元理论逻辑的科学形态的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剖析马克思对“哲学是什么”的追问从而发现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以及揭示马克思学说的内在逻辑结构、探求马克思学说的生成逻辑与存在根据而确立的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
关键词：马克思学说；辩证法；元哲学；元理论
中图分类号：A715；BO-O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194(2010)01—0182—04
上个世纪80年代以降，我国哲学界逐步引入国外元哲学的研究成果，元哲学成为哲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课题。关于元哲学的争议随着元哲学研究的深化而逐步展开，对元哲学的理解和界定歧义颇多，其研究呈现为三种基本样态。在元哲学研究的基本样态启发下，马克思学说元哲学研究也呈现为三种基本形式。马克思学说元哲学的澄清，对于我们理解和把握马克思学说的精神实质，把马克思主义的发展推向新阶段，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指导意义。
一、元哲学研究、论争及其三种基本样态
在以往的讨论中，关于元哲学问题争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对元哲学的定义、元哲学的基本问题、元哲学与哲学之间的划界等问题。在对这些问题的回答中，元哲学的三种样态逐步显露和呈现：
(一)元哲学基本问题的判定
“元哲学”的定义以及元哲学的基本问题的确立是元哲学研究的前提，但学界对此却一直存在争议。我国元哲学的研究是在国外元哲学研究的启发下开启的，分析哲学关于元哲学的理解在我国学术界有一席之地，遵循英美分析哲学思想传统的解释者们认为对元哲学的本性的理解应该是：“元哲学是研究哲学知识的本性、哲学理论的结构、哲学理论论证的方法与手段，因而元哲学是哲学的哲学。”
我国哲学界对元哲学也有自己的认识，早在1987年李光程先生就对元哲学及其基本问题给出界定：“‘元’(meta)这一前缀通常指‘在……之后’、‘次一层的’或‘超越’的意思。元哲学(metaphiloso-phy)就是以哲学自身为对象的次一级的研究，或称为‘哲学的哲学’。”
冯契先生在其主编的《哲学大辞典》中对元哲学给出了这样的论断：“所谓‘元哲学’，简单地说，就是关于哲学的哲学，就是以哲学本身为研究对象的哲学。元哲学的任务就是对哲学本身进行哲学思考，所要解答的核心问题是‘什么是哲学?”。
李振伦先生则要类比元理论的逻辑来建构元哲学，他建构的元哲学属于一般科学层次，不属于哲学和形而上学，他不认为“什么是哲学”是元哲学的基本问题，在他看来元哲学的基本任务是：“分析和研究哲学理论的论证结构，基本概念和原理的构成方式，定义和证明方法，提高哲学论证的明晰性，推进哲学研究的精密化和严格化；并通过明晰理论的结构，析出哲学论证所依赖的最高前提，推进哲学基本问题深化发展，预示哲学‘转向’的前景、趋势和可能性。”
李振伦先生还在《元理论与元哲学》一书中把关于哲学的知识的“元哲学”与“哲学学”做了区分：“元哲学是‘关于哲学的知识’而不是哲学思考本身，关于哲学的知识还有‘哲学学”，“哲学学则是把哲学作为一种世界事物来看待，并研究它与世界事物之间的关系”，“哲学学与元哲学对哲学命题的实证分析不同，它作为一个分支学科，把哲学作为一种有诸般关联(与社会诸过程)的社会现象进行对象研究，你或许也可以将之分解命名为‘哲学发生学’、‘哲学问题学’、‘哲学社会学’等等，然后综合构成哲学学，做出这样的区分，我们也许会对一些不同类型的哲学命题作出新的更合适的分类思考。”对“元哲学”与“哲学学”的关系也有不同于李振伦先生的看法，童鹰先生就把元哲学与哲学学等同看待，“把元哲学定义为‘哲学的哲学’，也就是哲学学。”“元哲学”与“哲学学”的区分进一步明确了元哲学的定义，元哲学的基本问题也得以彰显。
(二)元哲学与哲学的划界问题
我国学界在对元哲学的理解上，关于其对象是哲学已无争议，而在对通常所理解的元哲学的定义“元哲学是哲学的哲学”的理解上却发生了分歧。一部分学者把元哲学置于哲学视野之外，因而，在这些人看来，元哲学已经不是“哲学的哲学”，而只是“哲学的元理论”，而关于哲学的元理论是属于科学层面的。于是，在元哲学的争论中，一个重要议题就是关于元哲学和哲学的划界问题。元哲学是否属于哲学，元哲学在哲学之内还是在哲学之外，就成为对元哲学的不同理解所必然导致的问题。
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一场关于元哲学的归属的争论中，丛大川先生在《元哲学刍议》一文中就指出元哲学不是哲学，也不在哲学范畴之内：“元哲学是以哲学集体为对象，研究哲学中最基本、最一般的‘公理性’、‘元素性’问题的学问。严格地讲，它不是哲学，因为它并不直接研究作为整体宇宙的一般规律(这是我们理解的哲学对象)，而仅仅以哲学本身的元问题为对象，所以它是一门知识学。它比哲学要高，是‘哲学上学’，但它研究的领域远比哲学窄，甚至比认识论还窄，认识论是一般认识的理论，元哲学仅仅是哲学认识的理论。”元哲学“比哲学既高、又低，这可能又是认识的‘魔圈’，其实整个科学认识是‘圈’，不存在‘最高’。”李光程先生在《哲学究竟是什么——从元哲学的观点看来》一文中曾经指出，元哲学“就是以哲学自身作为对象的次一级的研究，或者称为‘哲学的哲学’”，“元哲学的观点就是一种超越。它是站在各派哲学之外，从一个客观的、公正的和总体的观点、立场来重新审视哲学”，“从元哲学的观点看，哲学最根本的特征就是没有一个适用于一切哲学的定义。”显然，元哲学在李光程先生的哲学视界之外。
安维复先生撰文《元哲学与哲学——与李光程同志商榷》，他认为元哲学就在哲学之内：“元哲学本身也是一种哲学，而且是一种具体的哲学理论，只不过是一种被当成研究框架的某种具体哲学理论；它并不存在于哲学之外，而就是哲学本身：它将随着哲学自身的发展而变化。”而哲学就其本性来说可以充任元哲学的角色：“哲学就是解释世界的方法论，哲学史就是方法论的更替史，因此，哲学是有本质的、可定义的和可比较的。作为方法论，哲学进步的判据是它的‘解释力’。任何一种哲学都有资格充当元哲学或元方法论(metamethodology)。”
上个世纪90年代之后，关于元哲学和哲学的划界问题的认识又有所发展：李振伦先生认为从知识形态上看，元哲学属于一般科学层次，而不属于哲学或形而上学：“元哲学是以哲学理论为对象理论的元理论。元理论本身属于一般科学层次；元理论研究本身属于一种科学分析和科学考察行为，因此也
可以说，元哲学是对哲学理论的一种科学研究。”李振伦先生2001年出版的《元理论与元哲学》一书深化了元哲学与哲学的区分，重申“元哲学应是后验的，他认为元哲学是‘关于哲学的知识’而不是哲学思考本身”。
元哲学对于哲学的元研究与一般的科学的元研究毕竟是不同的，它本身就是一种哲学活动。哲学的元研究如果离开了哲学而纯粹科学化，从而在元哲学与哲学间清晰划界，将最终走向对形而上学的否定。无论李振伦先生给元哲学冠以怎样的“科学”字眼，都无法回避元哲学的哲学属性。于是，在元哲学与哲学的划界以及元哲学的归属问题上，就出现了貌似相互矛盾的理解，一方面，“元哲学因不同于哲学而可能”，“元哲学与哲学的关系就是‘元学问与对象学问’或‘元理论与对象理论’的关系。一般情况下，元学问与对象学问不在同一层次，不属于同一范畴，因此，元学问不同于或不是对象学问。”另一方面，又不得不“说元哲学是关于哲学的哲学。这也就是说，元哲学可以在哲学的应用性分支的意义上被看作哲学——对一切可能的哲学的思辨考察。”在刘永福先生看来，元哲学既高于哲学又在哲学之中，是哲学之一或哲学的一部分，是二阶哲学。这样，对于元哲学与哲学划界的不同认识事实上还没有真正回避俞吾金先生提出的元哲学是在哲学之内还是在哲学之外的老问题上：“把‘什么是哲学’的问题视为‘元哲学’研究的问题，也就等于把这个问题提升到哲学之外、哲学之上，而这样做的前提是肯定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哲学。但是，这个前提恰恰是错误的，是出于对语言的误解和误用。哲学作为一门学科乃是唯一的，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哲学，而只可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哲学类型或体系。”
(三)元哲学的可能性及其出场路径
元哲学可能性的路径就在于元哲学与哲学的划界，其研究表现为三种样态。
第一，从“哲学是什么”角度启动的新的观念与体系的各种呈现的元哲学。这是在元哲学研究中较为普遍的观点。王玉北先生在《论黑格尔的元哲学》一文中就这样理解元哲学：“元哲学是一门以哲学本身为研究对象的学科，具体说来就是一种以哲学为对象理论的元理论。它所研究的基本问题有两个，其一是哲学是什么；其二是哲学史是什么。”此种元哲学研究样态还体现在诸多哲学体系的元哲学研究中。
第二，作为不同哲学体系的“框架”的元哲学。美国学者牟博教授要“从元哲学的角度看待哲学方法论的一般性结构”，“通过对哲学方法论的元哲学分析来探讨如何建设性地开展中西哲学比较研究”，指出比较哲学中的方法论就是比较哲学的元哲学。安维复先生也认为：“与分析哲学作为元哲学相比较，唯物辩证法作为元哲学或元方法论具有更大的‘解释力’。”这样看来，作为元哲学存在的是一个哲学体系自身的逻辑框架，逻辑框架充当元哲学比解释哲学充当元哲学更合适。
第三，类比元理论的逻辑产生的科学形态的元哲学。李振伦先生的逻辑是“类比元数学或元逻辑而开展一种有意义的关于哲学的元理论研究”。按照上述逻辑产生的元哲学当属科学层面，在此元哲学视角下，分析哲学整体上成为了元哲学，“从分析哲学本身的主要工作来看，……它是元哲学形态的”。
作为逻辑框架的一个哲学体系的逻辑结构更有充当该哲学体系元哲学的资格。按照科学形式的元哲学的逻辑，在元哲学的研究中只能存在一种样态，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许多学者是赞同不同的哲学体系存在不同的元哲学的，例如，黄勇先生对罗蒂的元哲学思想的研究，覃正爱先生对邓小平关于改革的元哲学追问，王玉北先生对罗蒂、黑格尔、波普以及逻辑经验主义的元哲学省察等等都表明诸多学者认同：不同哲学体系存在着不同的元哲学。
元哲学的存在根据只能在于元哲学回答哲学的核心问题。如同哲学本身一样，并不能因为分析哲学的出现而宣告传统人本哲学的退场，同样，对于元哲学的研究，也不能因为元哲学科学形式的发展而放弃了作为不同哲学体系的“框架”形式存在的元哲学。
元哲学存在的根据不在于它是在哲学之外或是在哲学之上，而要看元哲学所要解决的问题，元哲学所要回答的问题的价值构成元哲学存在的理由。那么，元哲学面对怎样的问题呢?“哲学的对象、属性和功能是元哲学的最主要问题。”具体说来，“关于作为哲学对象的世界观问题应从世界观的内涵和外延两方面做出界定；对于哲学的属性，只有从‘属’和‘性’这两个相关层次才能揭示哲学的本质属性；至于哲学的功能，主要具有世界图景、思维范式、价值规范和形上境界这四大功能。”这样看来，回答元哲学可能性问题在于求证元哲学的存在的根据，而元哲学存在的根据又依赖于元哲学所回答的问题的意义。
那么，在某一学说之内或之外，是什么可以作为揭示该学说的对象、属性和功能的元哲学呢?究竟什么才能充当某个哲学体系的元哲学呢?显然，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这个学说的逻辑框架。
二、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研究
在学界给出的元哲学研究的三种样态启发下，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研究也可以呈现为三种基本形式：根植于元理论逻辑的科学形态的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剖析马克思对“哲学是什么”的追问从而发现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以及揭示马克思学说的内在逻辑结构、探求马克思学说的生成逻辑与存在根据而确立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
跟其它哲学体系一样，作为哲学形态存在的马克思学说同样有自己的“元哲学”。对应元哲学研究的三种样态，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研究却有短有长。作为全部哲学的元哲学存在的类比“元理论”产生的科学形式的元哲学既然作为一切哲学的元哲学存在，当然也可充当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王晓林先生指认“哲学是什么”是元哲学的核心，“以‘哲学是什么’为核心的元哲学问题是马克思早期理论活动的轴心，马克思是通过对元哲学问题的探索而进入哲学殿堂并登上理论的峰顶的。马克思力求通过对哲学自身的追问与反思、通过揭示哲学的实然形态和应然形态的巨大反差，借助于揭示‘哲学不是什么’来界定‘哲学应该是什么’。”王晓林先生对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研究显然是从“哲学是什么”角度启动的新的观念与体系的呈现，那么如何从哲学体系的“框架”角度指认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呢?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应该是该学说赖以生成的逻辑结构、建立在逻辑结构基础上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的构成方式，以及学说系统的各种定义等理论论证所依赖的逻辑前提，担当此任的就是马克思学说的辩证法。安维复先生曾设想唯物辩证法是哲学的元哲学，自然，辩证法应当充当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但是，学界对此的研究成果却十分有限。
三、元哲学研究对马克思学说元哲学探索的启发——辩证法是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
本文意在把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定义为马克思学说体系的“框架”。而充当马克思学说体系“框架”的就是辩证法，因为只有辩证法才是马克思学说的生成路径，是马克思学说的存在方式，是马克思学说的在场保证，是马克思学说发展的根据，只有辩证法才能完整地回答马克思学说的对象、属性和功能，只有辩证法才能充任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
究竟怎样理解马克思学说?马克思学说的根本属性是什么?马克思学说在当代语境下的现实意义是什么?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对待马克思学说以及马克思主义?我们不仅需要弄清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和具体结论，最核心的问题是我们必须搞清楚马克思学说赖以产生的最根本的思维方式即马克思学说的生成方式是什么。
马克思究其一生，致力于批判资本主义，构建科学社会主义体系，铸就了人类文明中不可或缺的精神财富，显然，在其鸿篇巨制之下起支配作用的是他的思维方式。对马克思学说思维方式的寻找其实就是在探明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
马克思学说实现的革命就在于引入了使哲学革命的方法。马克思学说之所以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作用和影响，就在于它不仅在人类思想史上作出了重大的发现，而且创立了一种新的、独特的思维方式，这就是辩证思维方式。在辩证思维方式基础上所形成的辩证逻辑，是马克思学说产生的基础，是其存在的根据，也是维系其在场性的保证，辩证法就是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
马克思的全部学说就是在辩证法基础上展开的，马克思学说可以大致分为五个层次，即按照精神辩证法原则的意识形态批判阶段、按照人学辩证法的异化批判阶段、按照实践辩证法的人学批判阶段、按照劳动辩证法的政治经济学批判阶段以及按照历史辩证法的人类学批判阶段。马克思究其一生的使命就是世界的哲学化和哲学的世界化，马克思是要解答世界问题，干预世界，把世界从非哲学中解放出来，同时，马克思哲学在批判现存非理性的、非哲学化的世界并使其合理化的同时使自己从作为一定体系束缚它们的哲学中解放出来，走向世界，驾驭世界，实现哲学的世界化。这就是马克思学说的辩证法，整个马克思学说就是大写的辩证法，其哲学是正题，政治经济学是反题，科学社会主义是合题，而辩证法正是马克思学说演化的内在逻辑框架，是马克思学说通往共产主义的道路，是马克思学说的元哲学。
责任编辑：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