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比利时动画的兴起与发展
[摘 要] 比利时是一个多民族和多语言的国家，凭借着其自身漫画的影响力、独特的地缘优势以及多元文化背景，比利时动画走出了一条漫画改编、国际合作和全本土化创作的多模式发展道路，推出了很多在全球范围内颇具影响力的作品，奠定了比利时在世界动画界的独特地位。加之联邦政府和地方上语言社区分别在政策保障和基金资助方面给予的有力支持，越来越多的投资人和创作者选择投身动画产业，使得比利时动画未来的发展前景广阔。
[关键词] 比利时动画；改编；合作；本土；制作保障
随着2011年《丁丁历险记》电影的热播，丁丁这个从画格中走出来的比利时漫画形象，通过动画电影的方式，回归人们的视野。这个身穿灯笼裤，额头总翘着一小撮头发的小男孩，一下子成了名副其实动漫两界的明星。而说起比利时的漫画形象，一群团结可爱的蓝精灵也一定为很多人所熟知。巧合的是，同样在2011年，美国和比利时合作完成的《蓝精灵》动画电影上映，两年之后的2013年，《蓝精灵2》也在9月登陆中国。这不得不让人思考，比利时这个人口只有1 000多万，且国土面积并不大的国家，是如何克服自身不足、发挥特色优势，在动画强国林立的欧洲走出了专属于自己的动画发展道路的。
一、动画原理源起比利时
说到比利时与动画的渊源，就要追溯到19世纪，来自于比利时列日大学的物理学家约瑟夫·普拉托，为了对“物象在人视网膜上产生持续性”进行研究，他从1829年开始了对着午后刺目的太阳凝视的实验，三年后普拉托运用研究的成果发明了诡盘（phenakistiscope），并通过这样一个人们视之为玩具的器械，阐述出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理论：
如果几个在形状和位置上逐步变得不同的物体，在时间间隔极短和足够近的距离内连续在眼前呈现，那么视网膜上所得到的印象，将相互连接起来，而并不彼此混淆，它会使人以为看到了一个在逐渐改变着形状和位置的单独物体。[1]
从以上普拉托的说明，可以看到对人眼视觉暂留现象的清晰表达。而这种近乎疯狂的自我牺牲换来的重大发现，在传到了邻国法国几十年后，诞生出了电影和动画艺术。同时这一发现也为所有视觉媒介的形成和传播，提供了理论上的重要依据，产生出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二、漫画开启创作动画之门
比利时漫画较之世界上其他漫画大国的起步算不上最早。19世纪初，当讽刺漫画风靡欧洲大陆，法国作为比利时语言同宗的邻国，讽刺漫画发展迅速，单从德法战争期间在布鲁塞尔出版的约200幅独立的漫画作品来看，他们几乎完全由巴黎提供，比利时在当时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俨然成为法国漫画的代理处。[2]而由比利时漫画师绘制的漫画虽数量不多，但质量上乘，且多以单幅讽刺性作品为主，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未署作者名的《他的墨水》《牵线木偶》以及兰伯特的《战争》。
随着时间的推移，比利时漫画的自身实力在慢慢提高，到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以《丁丁历险记》为代表的最早一批的比利时连环故事漫画正式问世，宣告了属于比利时漫画时代的到来。从那时起，比利时涌现出了一大批漫画创作人才，绘制精良、故事精彩的漫画作品风靡世界。
在此背景下，当时刚刚起步的动画业不可避免地对这些成功的漫画作品产生了兴趣。20世纪40年代，比利时第一个动画工作室由漫画家阿尔贝·弗罗芝托在列日省创立，之后得到了出版商沙戈（chagor）的资助，并计划了一个雄心勃勃的项目：项目中包括了完成一部以无礼的小狐狸为主人公的系列漫画“wrill”，还包括同步创作供影院播放的动画系列片。虽然最终这个计划因为种种原因搁浅，但是其中“漫画改编成动画”的大胆设想，为比利时动画指出了一条创作之路。在同一时期，还有一家本土动画工作室，凭借工作室拥有的众多漫画家，也在比利时动画史上留下了一笔。这就是创立于1940年的CBA动画工作室（全称Compagnie belge dactualites）。在这个工作室工作的漫画家包括了创作《斯皮鲁和范德西》的安德烈·弗朗坎、创作《幸运卢克》的莫里斯以及以创作蓝精灵形象而被世界熟知的佩尤，等等。1946年工作室关停，在这6年间几位漫画家共同创作了几部动画作品，其中包括了《猫妈妈米歇尔》和《黑人间的查鲁文化》等。次年，克洛迪·米索内（Claude Misonne）执导的定格动画《丁丁历险记之金钳蟹贩毒集团》第一次把漫画《丁丁历险记》改编成了动画片，[3]实现了之前弗罗芝托的设想。
比利时的漫画尤以故事连环漫画为世人所知，随着具有影响力的漫画角色和故事的出现，一时间比利时漫画的动画化成为比利时动画创作的主要方向。而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分别是杜普伊斯出版社下属的动画制作公司TVA动画工作室和Belvision工作室。提起赫赫有名的杜普伊斯出版社，就不得不提在这个出版社出版的畅销漫画，如《幸运的卢克》《蓝精灵》《加斯顿》和《拉哥·文奇》等，而这些漫画系列作品很多都被TVA动画公司改编成了动画作品；Belvision工作室则是因为推出了《丁丁历险记》的动画系列名噪一时。在两个工作室的合力推动下，比利时的漫画理念在动画领域得到很好的延伸，从比利时漫画走出来的丁丁、蓝精灵和斯皮鲁等人物，在动画领域中大放异彩，一时间比利时动画形成了与成功改编《大力水手》《加菲猫》和《蝙蝠侠》等漫画作品的美国动画分庭抗礼的局面。①
比利时动画起步的年代正是战争阴云笼罩欧洲的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虽然给比利时带来了巨大灾难，但是比利时动画却因此受益。由于以迪斯尼为代表的美国动画不能再连续不断地涌入比利时的文化市场，没有了美国动画的强劲冲击，本土创作的动画自然就有了更大的生存空间，再加之比利时漫画家和动画导演通力合作，创作出了很多在世界范围内颇具影响力的作品，因此比利时动画很快就在世界上打响了知名度。
三、地理优势推进动画合作
早期比利时动画以漫画作为推手快速发展，而另外一个不可忽视的力量来自于邻国法国。当时比利时和法国的漫画家交流合作频繁，国外学者把以这种互动模式创作而成的，并以比利时和法国读者为消费对象的漫画，称之为法比漫画。早期比利时漫画改编而成的动画作品，很大一部分都是由两国艺术家共同创作而成，开创了动画合作的先河，为日后比利时与更多国家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比利时地处欧洲西部，与荷兰、德国、卢森堡以及法国接壤，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比利时享有“欧洲心脏”的称誉。也正是由于有了这样的区位优势，比利时动画构建出了一个拥有共同艺术语言和商业市场的合作体系，国家的身份在这里则被淡化。
在众多的合作动画中，不乏精品之作，其中就有一部获法国安西国际动画电影节最佳影片奖和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提名的作品《凯尔经的秘密》，这部动画电影由爱尔兰、比利时和法国合作完成，比利时的动画团队成员大部分来自于vivi电影工作室②（比利时的WD遛狗动画公司也参与制作）。说起vivi电影工作室，2003年与法国和加拿大等国的动画团队合作完成的《疯狂约会美丽都》，让vivi团队一下子成为比利时动画国际合作的一面旗帜。在创作《凯尔经的秘密》这部动画中，vivi动画团队担负的是把手绘稿制作成动画的任务。而如何把分布在不同国家的动画团队串联起来，还能让动画的制作顺畅进行，这就是摆在动画合作国中间最大的问题。“我们需要一个快捷而又可靠的物流公司，通过它接收制作环节中上一个团队完成的图纸，以及把我们完成的部分投递给下一环节的团队。”vivi团队负责人维维亚娜如是说。[4]动画团队还很好地利用了物流公司的跟踪查询系统，这样通过查询图纸何时到达，来统筹安排绘制任务，确保动画的制作环环相扣，稳步推进。
如此看来，在国与国之间的动画合作领域，运输费用的高低成为动画制作成本中一个无法回避的重要考量因素，比利时的地理优势则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这一项开支，再加上比利时拥有对各种形体把握准确和对线条要求严格的漫画绘制传统，使得比利时无可厚非成为跨国动画合作的金字招牌。
四、本土大师助力动画发展
最近一部由比利时动画人本斯塔森导演的动画电影《萨米大冒险2》登录中国，此片延续了去年《萨米大冒险》的观影热度，得到了中国观众的喜爱。作为一部由比利时独立创作完成的动画影片，该片向我们展示出的是，有别于改编动画和合作动画模式的全本土化创作实力。而坚持这种以本土力量打造比利时动画，并走出独特发展道路的动画大师，劳尔·瑟瓦斯就是其中重要的一位。
劳尔·瑟瓦斯是一位享誉欧洲的先锋动画大师，业界普遍认为他为比利时的动画之父。他利用自创的瑟瓦斯表现法（servaisgraphy），完成了很多经典动画的制作。瑟瓦斯表现法在动画界，第一次实现了真人演员的表演和动画背景相结合的技术，其中真人表演的桥段，瑟瓦斯开创性地选择了在背景为白色的场景中运用黑白方式拍摄，之后把拍摄出来的每一帧输出打印在赛璐珞片上，接着对他们运用传统动画制作方法分层着色，最后与动画场景合成。[5]通过这种方式制作完成的影片，营造出了不同于电影特技的视觉观感，其中代表作有曾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短片的《女妖》和获得安西国际动画电影节最佳动画短片的《夜之蝶》。至此，瑟瓦斯表现法蜚声海外，而在发明这个技术之前，劳尔·瑟瓦斯运用传统动画制作手法也完成了很多经典的实验动画，其中就有改编自古代神话的《海港灯塔》，讽刺当今社会物质至上观念的《走调的音》，反对战争和专制独裁的《恐色症》以及反映统治阶级操纵媒体的《说不说》。
比利时动画可以说在劳尔·瑟瓦斯的带领下跻身了世界动画强国之列，而之后涌现出的本土大师也正在推动着比利时动画向前发展。具有代表性的包括尼科尔·范·格特姆，她创作的《希腊神话》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短片奖；还有制作拍档斯特芬尼·奥比尔和文森特·帕塔尔，他俩合作完成的《艾特熊和赛娜鼠》荣获2013年凯撒奖最佳动画片奖，两人合作的优秀作品还有《小村吓吓叫》和《惊恐小镇》等。
五、有利政策提供制作保障
比利时是一个联邦国家，由于语言和民族的原因，比利时被划分为行政地区和语言社区。三个行政地区为弗兰芒区、瓦隆区和布鲁塞尔—首都区；三个语言社区为弗兰芒语社区、法语区和德语区。行政地区负责经济、环境和住房等事宜，语言社区负责文化、教育和社区间合作等方面，行政地区和社区都享有自治权，也都被授权从事国际合作。在动画制作的保障方面，分别有国家层面主导的保护税收政策和语言社区制定出的基金资助政策。
保护税收政策（tax shelter）于2002年在比利时联邦政府的推动下出台，旨在鼓励本国公司和在比利时子公司的非本国公司投资包括动画在内的政府获批的音像产品，同时投资方还可以享受到税收豁免的优惠，从而实际获得投资数额150%的资金。2012年出版的《比利时保税政策手册》中，有一个实例的说明：
比如A公司投资10万欧元在比利时拍摄电影，由于50%的税收减免（50%为最高减免比例）用于投资的费用就变成了15万欧元。如果只在比利时支出了6万，那么6万将乘以150%，变成9万欧元用于产品生产和运作的成本。
通过这种方式，立法者为资方规避金融风险提供了最大限度的保障。比利时财政部估算，2003年至2011年，该政策引导了6亿欧元资金流向了包括动画在内的音像产品制作。[6]
国家从宏观上对于音像产品创作提供了政策保障，而对于三个不同的语言社区而言，他们也制定出了符合各自地区实际情况的措施。在弗兰芒语社区，动画团队制作动画，可以通过申请弗兰芒音像基金（简称VAF）得到资助。这个基金主要分三大类：一大类是包括支持动画电影创作的电影基金（VAF/FF），另一大类是包括支持电视系列动画的媒体基金（VAF/MF），还有一大类是2012年四季度推出的游戏基金（VAF/GF）。单从电影基金中支持动画创作的实际支出来看，2010～2012年的三年间共计投入超过300万欧元。[7]在法语社区，有一家名为Wallimage的公司在瓦隆区③（瓦隆行政区包括法语社区和德语社区）经济部的全力支持下于2009年成立，这家公司惟一的任务就是利用政府拨出的基金，完成包括动画在内的各类音像产品制作的资助，每年平均在瓦隆地区的资助费用超过了400万欧元。由于德语社区的行政区域划归在瓦隆区里，而且所辖国土面积和人口数较其他两个语言社区差距很大，因此与其他两语言社区在这方面的合作，成了德语社区的主要工作，当然对于本社区内的动画工作室，社区相关部门也出台规定给予补贴。
六、结 语
综观比利时动画的发展之路，漫画上的突出成就为动画的改编创作提供了优秀的素材，区位上的地理优势为动画的跨国合作带来了良好的契机，本土原创实验动画的探索为动画的发展开拓了全新的疆域，再加之联邦政府和地方社区的政策及资金的全力保障，奠定了比利时在世界动画界的独特地位。随着比利时动画发展前景一片向好，如今有超过百家的动画公司如雨后春笋一般在比利时成长起来，动画的从业者也正在用昂扬的创作姿态、开阔的艺术视野和灵活多样的合作方式，为比利时动画艺术的全面发展和持续进步不懈努力着。
注释：
① 作者自行统计整理的比利时漫画改编动画主要作品有：Belvision公司推出的《神秘的流星》《独角兽的秘密》《丁丁外传》《丁丁在鲨鱼湖》以及《幸运卢克之雏菊镇》等；T.V.A.动画工作室创作《蓝精灵历险记》《假蓝精灵》以及《蓝精灵与魔笛》等；杜普伊斯音像公司出品的《船桨男孩》《斯皮鲁和范特西的新冒险》以及《皮小子斯皮鲁》等。
② 比利时的WD遛狗动画公司也参与制作了动画电影《凯尔经的秘密》。
③ 瓦隆行政区包括法语社区和德语社区。
[参考文献]
[1] Joseph A.Plateau，as quoted in Georges Sadoul，Histoire generale du Cinema[M].Paris：Denoeёl，1973-c1975：Vol.1，p25.
[2] [德]爱德华·福克斯.欧洲漫画史1848-1900年[M].王泰智，沈惠珠，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282.
[3] The Crab With the Golden Claws（1947）-The First Tintin Movie[DB/OL].http：///be/about/enews/articles/0209article1.html.
[5] Luc Deneulin，Johan Swinnen .Raoul Servais：The Wizard of Ostend Commitment，Challenge，Recognition[M].Brussels：Academic & Scientific Publishers，2009：126.
[6] Flanders Film House.Location flanders guide to the belgian tax shelter[R].2012.
[7] VAF（弗兰芒音像基金）.Vlaams Audiovisueel Fonds[Z].2010-2012.
[作者简介] 严万祺（1987— ），男，江苏苏州人，英国考文垂大学数字媒体艺术硕士，常熟理工学院计算机科学与工程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动画、数字媒体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