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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解析西部长篇小说中的“民族历史重述”

    时间:2023-07-05 17:20:07 来源:正远范文网 本文已影响 正远范文网手机站

    [摘 要] 中国西部历来是多民族聚居的区域,步入21世纪,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剧,被卷入现代性洪流中的各少数民族失根感日益加剧。在此背景下,西部许多作家开始将目光投向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的历史,他们在西部史诗、传奇故事中寻找灵感,在对少数民族历史进行现代重述的过程中,找寻民族文化的根基。

    [关键词] 英雄史诗;传奇故事;民族历史;现代重构

    [中图分类号]I247.5[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3-6121(2018)03-0066-06

    中国西部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区域,汉、回、蒙、藏、维吾尔、哈萨克等众多民族都生活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西部地区复杂、广阔的自然地理环境使生活于不同区域的少数民族形成了各自不同的生产生活方式,和各具特色的民族性格、精神品质及审美趣味。在漫长的历史迁延中,各民族之间经历了战争、和解、碰撞、交流与融合,这又使得他们各具特色的民族文化拥有了一些共性的特征。步入21世纪后,少数民族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和地域性特征极强的民族文化,由于现代化步伐的日益加快而发生改变,被阻隔、排斥,甚至抛弃,随之出现的是,卷入现代性洪流中的各少数民族的失根感日益加剧。在此背景下,21世纪的文坛出现了一股“重述历史”的创作潮流。许多作家开始关注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的历史和生活,在书写少数民族被忽视历史的过程中,找寻民族文化的根基。西部的历史也由此找到了“既能站在自己的角度讲述又能与自己的脉搏一起跳动的历史叙述者”[1]206。在此期间,阿来、冉平、郭文斌等作家成为了西部少数民族历史的发现者和表达者,他们以其风格各异的作品,在不同民族历史的想象、描摹中,发现并彰显着独特的文学意义。

    一、《格萨尔王》——民族史诗的新机焕发

    西部广袤而厚重的土地孕育了为数众多的少数民族,也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民族文学样式。在众多的少数民族文学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文学样式是英雄史诗,如藏族的《格萨尔王传》、蒙古族的《江格尔》、柯尔克孜族的《玛纳斯》,这三大英雄史诗都产生于中国北方,尤其在西北少数民族中广为流传。关于史诗的产生和流传,不能不说与少数民族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密切相关。三大史诗均出于游牧民族,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流动迁徙的生活,形成了他们骁勇善战的民族性格;对力量、勇气的崇拜,则使他们形成了英雄崇拜的观念——英雄创造历史,拯救众生,叙述英雄人物宏伟事迹的英雄史诗就应运而生。阿来的长篇小说《格萨尔王》就是对母族长篇英雄史诗《格萨尔王传》的重述。考察这部作品,其重述有着深刻的现实动机。2005年,由英国坎农格特出版公司(Canongate Books)发起,由3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出版社参与的合作项目“重述神话”启动,阿来是参与此项目的中国作家之一。他的《格萨尔王》就是在对“东方的荷马史诗”的《格萨尔王传》合理想象的基础上,加以“重构”,从而体现出其重述的价值和意义。《格萨尔王传》作为目前最长的一部史诗,融合了不同时代藏族人民对于本民族历史、社会、文化、宗教等诸多方面的认知和理解,成为认识古代藏族社会的百科全书。

    在历史与现代的交叉点上,阿来对《格萨尔王传》进行了重新书写,一方面保留了史诗的完整性,以《天界篇》《英雄诞生》《赛马称王》《四部降魔史》《地狱救母》和《安定三界》等6个史诗片段作为《格萨尔王》的主要情节,展示了格萨尔从诞生到下界为王,南征北战斩妖除魔,最后建立统一王国的完整过程。另一方面,重述后的《格萨尔王传》融合了当代人对历史人物的新理解,整部小说中,将《四部降魔史》成为全书最为核心的部分。通过格萨尔与亚尔康魔国的魔王鲁赞、霍尔国国王白帐王、姜国国王萨丹王,以及门国国王辛赤王的几次大战,格萨尔征服险恶的高山,穿越毒气弥散的森林,背井离乡,征战南北,降妖除魔,而这一系列的过程,可以说就是一个旧我死去、新我复活的仪式。由此,格萨尔获得了全新的洞察力、宽广博大的胸怀,以及崇高的英雄气质。阿来通过极富质感的语言、灿烂明亮的色调、瑰丽奇异的语境,使得读者在神话的浪漫与多彩中得到超越的享受。

    在《格萨尔王》写作之初,阿来曾经有过只能给出格萨尔王故事的框架而无法传达出故事的神韵和鲜活的人物的担忧。但是,在小说写成后,却获得了多方赞誉。《格萨尔王》不仅完整地叙述出格萨尔的英雄事迹,同时,也在对英雄的重构中显示出古典史诗固有的崇高美感。此外,他在更高的维度上解构格萨尔王的神性特质,将其还原为一个人,格萨尔身上丰富复杂的人性也得以突显。特别是小说的第二部分——赛马称王中,阿来将格萨尔身上的嫉妒、迷茫、孤独及困惑等人类共有的弱点较为集中地体现了出来。格萨尔的对手是他的叔叔晁通,他们以赛马的方式来决定岭地的王位最终属。除了王位之外,还有岭地最美丽的珠牡姑娘作为彩注。珠牡曾经嘲笑过幼年时长相丑陋的觉如,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她自愿踏上征程要去找回格萨尔。一路上,觉如幻化为黑面人,英俊的印度王子来考验珠牡,珠牡对印度王子的愛意让他妒火中烧,甚至最后将珠牡变成了秃头无牙的怪模样。阿来用看似幽默戏谑的语气书写这一情节,表面看来,这不过是青年男女之间的恶作剧而已,但是,细细品味后会发现,格萨尔所表现出的嫉妒与人类在恋爱初期的反应又是何其相似。赛马称王之后的觉如不仅获得了王位,也收获了爱情。然而,与人间的许多君王一样,他也逐渐露出用情不专的品性,将岭国其他11个美丽女子纳为王妃,与珠牡并称十二王妃。这些为要争夺宠爱的王妃让他受了许多蒙骗,先是被王后欺骗,魔王鲁赞因此掠走了妃子梅萨。而为了梅萨,他踏上了征战鲁赞的历程。在鲁赞妹妹阿达娜姆的帮助下,他打败了鲁赞。然而,梅萨和新妃阿达娜姆的私心又让格萨尔两度饮下忘泉水,留在魔国6年。王后珠牡因此被白帐王抢走,他的兄长,即岭国的大将军嘉察协蔼战死。格萨尔经过四场大战,终于安邦定国。然而,与部下的矛盾,亲戚的背叛,爱人的欺骗让他身心俱疲,倍感孤独。阿来遵从史诗的原意,让格萨尔身上闪耀着诗意的神性光辉,但他也并没有回避格萨尔身上的人性弱点。通过一系列的情节设置,阿来让格萨尔王走下神坛,将其形象定位于一个人间英雄。阿来在《格萨尔王》中,对母族历史进行了全新的探索。为了完成统一大业,建立自己的王国,格萨尔不断征战,这一过程也反映了古代藏民族各部落之间的战争与和解的历史过程。

    二、《蒙古往事》——英雄奋斗史的全景呈现

    除了英雄史诗,西部还有大量记录民族英雄历史,讲述英雄事迹的传奇故事。这些历史、史诗及故事中所赞颂、传唱的英雄基本都出生于历史风云变化之时,身上承担着重要的历史责任,可谓民族在历史关键时期的重要人物。事实上,在对他们人物形象的塑造中,也真切地寄托着人们的现实理想。史诗、故事中的一些场景虽然有虚构成分,但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历史上民族政权更替时期的真实社会图景。2005年,冉平的长篇小说《蒙古往事》出版。这部构建“关于蒙古历史与领袖的气象巍然的作品”[2]1,是作家对“蒙古书面文学之祖”——《蒙古秘史》的文学重构。《蒙古秘史》成书于13世纪,由蒙古语写成,主要记述了蒙古民族形成、发展、壮大的历史。其中,成吉思汗发动战争,统一草原部落,分封王侯,逐步建立统一的王国为核心内容。它不仅是蒙古民族奠基性的文献,也是历史纪念碑式的重要著作。在《蒙古秘史》中,铁木真处于神话与历史中间,是一个半人半神式的英雄。而《蒙古往事》中,冉平从他的出生一直写到他的去世,在波诡云谲的草原战争中,完成了对铁木真金戈铁马人生的呈现。在对铁木真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作家采用了现实主义手法,摈弃了《蒙古秘史》中对铁木真过于完美的塑造,也不同于后世有些文学作品将铁木真塑造为一个残暴恶魔的形象,而将铁木真还原为一个有血有肉的蒙古男人。铁木真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与战争的袭击中不断锻炼自己的意志,成为蒙古民族的英雄。但是,小说也时时将铁木真置于诸种伦理道德的考验之中,使得人性的光辉与黑暗交替出现在他身上。

    冉平不吝笔墨,浓墨重彩地描叙了铁木真从一个普通男孩历经种种苦难成长为民族英雄的全过程。作为蒙古乞颜部首领也速该的大儿子,他手握凝血而生,按照神意,他必然接管天下。然而,他的成长之路充满了艰辛坎坷。在为铁木真相亲之后,也速该在返程途中遭人下毒而死。年幼的铁木真从岳父家赶来,却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他们一家人被族人抛弃,处于极其险恶的生存困境中。遵照母亲的安排,铁木真在全家最艰难的时候掌管整个家事。白毛风起的冬天,门外,有立等他们一家人饿死然后分而食之的恶狼,而家里,有不管不顾其他人,捕猎后自己先吃为快的兄弟。小说中接连出现了两个惊心动魄的场景,一个场景,是铁木真得知弟弟别克帖捕获了一只猎物,在全家人都饥肠辘辘,等待食物的情况下,别克帖不顾家人,先满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铁木真在得知这一消息的几天后,用弓箭射死了别克帖;另一个场景,是在全家人都饿晕的情况下,铁木真一人挣扎去找食物,门一推开:

    刚一抬头,那只狼正立在门外,与他脸对脸!它身体上积满了雪,前腿直立,似乎要迎面扑来,而此时的铁木真根本来不及拉开弓箭,拿刀也晚了,这么近的距离,人不如狼快。可是它没动。狼没扑他,它静静地站在雪地里,脊背上耸立的毛像锐利的钢针。铁木真缓了口气,伸手攥住刀。而狼依旧保持它一贯的姿势:饿瘪的肚子垂在腰间,身体前倾,昂着头,耳朵直竖。

    它死了。[2]75

    后一个场景与前一个场景相对,别克帖偷食行为的不道德与铁木真顾全大局、舍身为人的长兄风范形成强烈对比。在以往评价中,多将铁木真的射杀其弟的行为视作性格残暴的表现,而不同的是,冉平却为这一举动找到了某种合理性的缘由:在饥饿这种生存的绝境状态下,别克帖和铁木真二人之间的血缘伦理已经失效。由以上两个场景不难体会少年铁木真所面临的严酷困境。在小说后续的情节中,冉平写铁木真在以后漫长的征战生涯,从来不杀孩子,并且捡到孩子就送给母亲抚养。由他的这一行为也可以推想其忏悔之意,也可以认为是一种潜意识的补偿。冉平站在独特的视角描述铁木真杀弟这一充满道德纠葛的行为,颠覆了人们据此对铁木真的“天性残暴”的简单判断。显然,冉平笔下的铁木真形象是带着人性温度的。

    此外,冉平还将铁木真放在既单纯又复杂的情感关系中完成对他的深度刻画。铁木真珍视自己的母亲和妻子,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单纯而热烈,历经岁月和战争的磨砺愈显神采。对于母亲,铁木真一直孝敬,即使偶尔做出有悖于母亲心意的事,也会想方设法弥补。与妻子的关系亦是如此。在铁木真成长为成吉思汗的过程中,他征战无数,胜利后接手对方的百姓、牲畜和女人,因此有很多位汗妃。可是,饽而帖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无人能及,即使在她年老色衰时也没有改变。每次征战回来,他只有躺在她的怀中才能安然入睡。其中,复杂的情感关系,主要体现在他与他的结拜安答札木合的关系上。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互相盟誓结为安答的兄弟。铁木真征服草原,一统天下的雄心最初也是由札木合灌输的。他们是亲密的战友,联手征战草原,杀敌无数,甚至远隔千里之外也能心灵相通。同时,二人又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必须面对生死较量。在《蒙古往事》中,铁木真纵马草原的无数征战中,总会浮现札木合的身影。他对扎木合的感情中,既有崇敬也有嫉妒,可以说是纠结又复杂的。没有扎木合,他感觉孤独、寂寞,可扎木合一天不死,他又寝食难安。最后,札木合被铁木真以最高贵的方式处死,既完成了札木合的心愿,也使铁木真统一草原的宏愿最终实现。冉平将一种英雄之间既惺惺相惜又必须生死较量的复杂情感描摹得淋漓尽致,也使得铁木真的形象更具人性的深度与魅力。

    三、《西夏》——填补民族历史的书写空白

    西夏作为党项族的一支,立国前一直生活于青藏高原。由于吐蕃的不断侵占,只得长途跋涉,迁徙到甘陕一带,与汉民族杂居生活。在长期杂居、融合的过程中,他们完成了从游牧向农耕生活方式的转型。他们历代受到中原王朝的册封,从平西公直到西夏王,逐渐割據一方成为诸侯。后来,因宋王朝的软弱,辽国兴起,而宋辽对峙则为西夏提供了走向历史前台的契机。一代英雄帝王李元昊应运而生,经过数次大战,西夏王国建立,并与宋、辽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且长达近两百年的历史。

    郭文斌和韩银梅的长篇小说《西夏》,以西夏建国至灭亡为其时间框架,以十代帝王的生死荣枯为其主要线索,叙述党项民族被历史风尘淹没的一段往事,填补了小说书写党项历史的空白,成为具有“地标性”的党项民族的史诗。小说《西夏》共计30万字,包含31章,虽涉及西夏王朝十代帝王,却用超过一半以上的篇幅写开国皇帝李元昊。如,小说的第二章即写李元昊的降生,在祖父李继迁临死前的苦苦等待中,李元昊在母亲腹中足足呆够12个月才降生。“白龙”投胎的传说,与祖父生而有齿的异秉一样,李元昊一出生似乎就昭示出不同寻常的人生轨迹。李元昊借助祖父、父亲二人韬光养晦积聚起来的力量,开始了一个民族自我确立的征程。他不顾与自己一起长大,一直爱慕自己的表妹的感受,占有她之后又抛弃她,并很快与辽国公主联姻,完成了稳固自己地位的第一步。后来,他将母族卫慕一族全体处死,将父亲在位时全力倚仗的山遇一族全体射杀。由此,他登上了权力的顶峰,成为西夏国的开国帝王。他不断发动战争,攻城掠地,逐步扩大自己的疆域;建造宫室,广泛招纳贤才,对前来投靠的汉族知识分子委以重任,还创立西夏文字,为民族文化精神的确立尽其筚路蓝缕之功,由此而论,李元昊对西夏王国的贡献是无人可及的。

    《西夏》的作者郭文斌曾谈到,西夏作为中国历史上最为神秘的一个王朝,在史书的书写中一直是缺席的。因此,他们在写作时将这段历史多维化,将揭开被历史迷雾遮掩的党项族历史作为一个方向,将书写人的命运,追索人性的光明与阴暗作为另一个方向。[3]他此处所说的方向,指作家在书写西夏王朝十代帝王起承转合、生死荣枯的历史进程中,洞悉了所有王朝的历史宿命——人性深处的欲望。作家将一代帝王李元昊置于欲望潜流的中心,由此探析历史黑洞中复杂的人性。如,小说第一章——《金色的夜晚》,叙写在西夏立国十年大庆的宫廷之夜,随着一百坛窖藏美酒的启封,浓烈的酒味绕鼻而来,李元昊的意识却回到了他与一个女人渡过的一生“最为销魂的时刻”,由此,展开了李元昊与几位女性的情感纠葛。在感情欲望的潜流之下,是对权力的无限渴望,亲情、友情、爱情渐渐成为权力争夺和巩固权力的砝码。不论与辽国公主的联姻出于某种政治原因是否有苦衷,李元昊娶妻的本身就已伤害了爱慕他已久的表妹卫慕小鱼。而事实是,他無耻地占有了小鱼,致她怀孕后抛弃她,并将她的亲人逐一杀害,最后使她不得不自杀。李元昊也清晰意识到:“我们党项人骨子里占有欲是多么了得”。[4]16在攻打甘州途中,他与野利氏不期而遇,一见钟情。后来,野利氏为他生儿育女,野利氏的两个叔叔野利兄弟也成为李元昊的左膀右臂。然而,李元昊在功成名就后,先是移情年轻貌美的没移氏,抢夺了儿子的心上人,继而诬陷野利旺荣、野利遇乞兄弟叛逃,将其杀害,野利氏差点为此上吊而死。为此,他得到了开国战神野利遇乞的遗孀没藏氏。在他不断满足对女人占有欲望的同时,其对权力的渴望也逐渐得到满足,他走向了权力的顶峰。然而,如同历代封建帝王一样,李元昊同样无法摆脱历史的宿命。随着没藏氏的出现,李元昊被儿子兼情敌——政敌宁令哥削去了鼻子不治而亡。李家父子相继殁命、大权旁落,没藏氏族掌控皇权。压缩在权力与欲望尺度上的人生,最终无法逃脱权力争夺的恶性循环。

    郝雨认为,一般的历史小说往往偏重于表现某一阶段社会历史的复杂进程,甚至意在揭示社会历史的普遍发展运演规律,起码也要以史为鉴,达到借古讽今或者以古喻今的目的。其核心要素是“史”,主体构架是“事”,一般很难格外超俗地深入到“人”。[5]而《西夏》的独特之处是在寻常的政治时空中,在帝王人生宿命般的起承转合和因缘果报中,洞悉历史循环前进的原动力,即人性深处的欲望。作家对这种隐秘的帝王心理和欲望的体现,使得《西夏》在新世纪的历史小说中卓然不群,引人深思。

    四、民族历史现代重构的叙事技巧

    在宏大叙事解体之后,选择什么样的叙事方式讲述一个民族的历史,在现代化和后现代化的文化语境中,如何重新书写一个民族的英雄史诗与神话传奇?以上三位作家都为此做出了努力,多方位使用现代小说的形式与技巧,对一段古老的历史进行了现代转化的描述。

    在《格萨尔王》中,阿来采用双重视角叙事的模式,其中,视角之一是藏族历史的开拓者格萨尔;视角之二为现代说书人晋美。通过历史开拓者格萨尔这一视角,作家展现其下界为王,斩妖除魔,统一疆土的全过程;通过说书人晋美这一视角,阿来对史诗进行了现代转化。《格萨尔王传》一直被称作活的史诗,主要归因于说书人的存在。说书人是一种媒介和工具,他们是被神灵挑选,接受了神灵宣喻的人,神灵把故事告诉他们,他们才有了开口歌唱的能力,所以被认为是“神授之人”。在传统说书人的观念中,格萨尔的英雄事迹不是故事而是史实。而在小说《格萨尔王》中,阿来却赋予说书人晋美另一种身份,他不仅是格萨尔故事的传唱者,也是一个解构者,阿来借他对历史幻象进行了部分解构。在史诗《格萨尔王》中,一个重要的情节是姜国抢夺盐海引发了格萨尔与姜国国王萨丹的战争。晋美为了获得更真实的历史感受,怀着虔诚的态度出发寻找故事中的盐海。结果,虽然找到了干涸的盐湖,但他的一次次求证却没有得到回应。晋美最后在梦中受到神灵的谴责,由此发出质疑:“你是说这个故事全是真的?”晋美的质疑恰好说明格萨尔的故事也许并非史实,而是说书人的创造。由此,阿来消解了史诗《格萨尔王传》的历史幻象,将其还原于一个故事的本身。从史诗到小说,阿来恰当地运用晋美的全知叙事视角完成了这一现代转换。

    《蒙古往事》中,冉平巧妙运用“元小说”的叙事模式,在铁木真人生历程的叙述中有意介入作家自己的声音,暴露文本叙述的“故事性”,借助作者之口表达历史的虚构性。如,小说写道,铁木真在打败乃蛮部,杀死乃蛮部的首领太阳汗后,因为不喜欢他的宠妃古儿别苏,所以把古儿别苏赐给了自己的爱将豁尔赤。对于铁木真突破常规的这一举动,作者进行了解说:本来按照历史的记载,铁木真应该纳古儿别苏为妃,可他认为,这样的历史记载过于简单,次次都是如此,成为一个框定的套路。所以,他在书写铁木真的战争经历时改写了历史的记载,融入自己的想法。“元小说”叙事技巧的融入,使作家有效地解构和质疑了历史的真相——难道记载下来的就是真理吗?作家依据史实塑造铁木真的人物形象时,合理想象与丰富的细节加入,还原了一个更为丰满真实的英雄形象。

    《西夏》中,郭文斌和韩银梅运用大量的意识流手法来表现人物的隐秘心理。李元昊在与没藏氏缠绵时,发现作为野利遇乞遗孀的没藏氏竟然是处女,由此生发出对野利遇乞的尊敬和嫉妒,和由此而生的道义上的挫败感。他在歌舞升平的宴会上,突然强烈思念离宫出走的长子宁明儿,潜意识中觉得自己的长子在高空俯视着他,千疮百孔的心事也被儿子看穿。处于权力的顶峰时,他洞悉了另一种人生:“原来这个世界上最有魅力的作为是没有作为的作为。”[4]3通过意识流手法的使用,作家能够深入到人物的内心深处,探寻人物的潜在意识和潜在心理,也使作家在史实与小说之间能够灵活地转换,用文学的感性力量弥补理性历史的缺失,由此呈现出一种带有感情和温度的历史。

    不管是阿来和冉平对于藏族和蒙古族民族史的追述,还是郭文斌、韩银梅为填补历史空白而对西夏历史的叙写,他们都在重述民族历史的过程中体现出大致相同的现代特质。一方面,他们以朴实浑厚的叙事方式再现了一段跌宕起伏的历史和人生;另一方面,大量西方叙事技巧的运用,使得民族古典史诗、民族历史故事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

    [参考文献]

    [1]李兴阳.中国西部当代小说史论(1976~2005)[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6.

    [2]冉平.蒙古往事[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3]杜晓明,郭文斌.从建设心灵“安居”到尝试破解中华民族史上最大的谜团——就《寻找安详》《西夏》答新华社宁夏分社负责人杜晓明先生问[J].黄河文学,2010(4):19-20.

    [4]郭文斌,韩银梅.西夏[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5]https://

    [责任编辑]李献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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