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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潮湿的焰火(中篇小说)

    时间:2022-12-12 17:25:08 来源:正远范文网 本文已影响 正远范文网手机站

    船票

    十六歲的陆江平站在苏州大光明影城前,听着来往的自行车铃声不停地响着,仰面张嘴去看Rose的丰润颧骨。他并不知道,有一个人在相隔大概一千五百公里的地方,早他百来天看了这部电影。当时,身边的兄弟早已口水横流,而那人愣是默不作声地看到了最后,末了在匆忙亮起的灯里,囫囵地搓了一把脸,推醒身边的人。半梦半醒的后生仔擦擦嘴角,往椅背上一抹,随口问他睡得怎样。他清了清嗓,说了句还好。

    现如今,规规矩矩活了十八载的陆江平,第一次蹲在异乡的街头,盯着脚下水泥地上的凹坑,眼里盛的话比坑里蓄的水还要多。一双粗高跟雷厉风行地碾过,是两截肥瘦适中的小腿。积水溅在它们的半裸上,娇滴滴地爬,惨兮兮地滑。他猛然醒神,喉结跟着动了动,热空气在胸襟里打了几个颤。他仓促地转头去看,看那个与他同蹲在路边的人,眼里的话就要溢出来了。

    他犹疑着,用普通话问:“对了,钟哥,这……是哪里?”

    “HongKong.”钟生捏瘪了手中的易拉罐,起身朝垃圾桶走去。

    陆江平当然知道这里是香港,2000年8月12日的香港。

    刚出机舱的时候,他没站稳,险些跌在风里。他多希望这风里的一个个微粒都悬着炮弹般的水意,万箭齐发,打在他身上畅爽地轰鸣一阵。可那吊着饱满湿度的热风,却腻糊糊地网住了他。他扶住背包,确认门票还踏踏实实地待在那儿,方才继续往下走。

    若是自己弄丢了这宝贝,身怀六甲的姐姐一定请他吃“毛栗子”。想来姐姐真该去公安局把名字改成“陆敢为”,眼看就要入产房了,却还暗地里托人搞到了张国荣演唱会的门票和一张机票。本打算待到那天一走了之,却不曾料到,丈夫在翻找钥匙时,家中的狗会错了意,竟叼出了两张票,摇着尾巴一副体贴又得意的模样。东窗事发后的陆敢为虽贵为“国宝”,却也得接受组织教育、服从组织安排。陆母后怕万分地骂她拎不清。几番挣扎,她终于让步,愿意乖乖留在苏州,但有一个条件,门票被撕是一种仪式,必须“死得其所”。陆母“呸呸呸”骂她怀着孩子还说这样的晦气话,倒也心软了。刚考完高考的陆江平站在一旁并未参战,就这样被安排了行程。

    坐着机场班车上,他抱着包不出声地随车颠簸。看的是窗,却又不是窗。忽觉得,这很像诗。有一阵子,身边人都读诗。有位女同学,长了个非常忧郁的下巴,西施捧心,她读诗就捧下巴。读时作黛玉执《西厢》状,指尖含情摩挲下巴;读罢,便托着下巴凭窗眺望。曾有不少人为她那玄妙的下巴折服,他亦是其一,便为她学着写诗。他写了成打的诗,倒只有一句夜半乱撰的叫她上了心:异乡的窗是懵懂的。如今再想起这句拙作,是眼前的潮湿味道,仿佛预兆。他望着白雾蒙蒙的窗,在冷气里有点惶惑。这个年纪的人,注定是需要一点烦恼来敲窗的。

    烦恼当真应召而来了。

    本打算先到红馆附近落脚,谁知就在临下车时,他随手往包里一摸,脸色骤变。巴士在身后呼啸而过,他浑身汗湿,喘着粗气便开始没有章法地翻。滑过的东西皆不入眼,眼前有的只是蒙蒙一片。与其说他在找东西,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准备迎接现实的时间。他鼻尖的汗珠滴在包里的《泰雷兹·拉甘》上,连同书名一起糊宕开去。他终于停了手,取下眼镜,机械地抹了一把汗,反复告诫自己:莫慌,你是经历过江苏高考的人。

    好在他将钱包与门票分开放,才不至于被“一网打尽”。无法儿,想来只有硬着头皮,看看能否再买一张,过两天节衣缩食的日子。他将背包拉链拉好,深深吐纳,重又站了起来,闻到自己带起的一股热风。

    没走几步,便有人贴上来,一手在挎包里捣鼓,一手抖着一张门票。那人面上一洗久站的烦闷,半咧着嘴,坦荡而秘密,闪闪手中的票,以为他无动于衷,言辞越发恳切,但眉上总藏了点耀武扬威的意思。陆江平正暗自盘算,不料有人先他一步。他欲言又止,有口难言地围观了这场交易,收到了票贩子一个故作惋惜的眼神。

    恰在此时,本在暗怪自己犹疑不决的陆江平,倏见票贩子未拉好的包里露出一张票,上有被画成爱心的狗牙印,内圈一道手写的“Leslie”。小偷与票贩沆瀣一气,他心下愤懑难平,顾不得语言障碍便欲开口,却见那票贩子一个转身,扶正帽子,堆起笑脸,远远地招呼起一个快步走来的高个男子。

    这是热带的八月傍晚,来人裹了一件旧黑夹克,而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也不汗津津,生生冷冷,是那种冻住的肉感,离每一个“当下”都要缓一阵似的。他看见苦青的胡碴还有下巴那坚实的棱角。皮肉竭力地显出邪性,眼里那点月亮的颜色却忍不住正派。于是就好像电影里反派登场总伴随着特别的背景音乐,他走到哪里,外物就随他一起黯下来,静下来。可他走得真的很快,那些明明晦晦的更迭便发出扑簌簌的声响。此时陆江平忽然注意到,香港的天已经黑下来了。

    就在黑夹克走近之时,同那人一起飞进脑海的,还有一段北岛的诗:“仅仅一瞬间/金色的琉璃瓦房檐/在黑暗中翘起/像船头闯进我的窗户/ ”

    而陆江平那扇懵懂的窗——被一个忧郁的下巴敲过的窗——今天倒得由这苦青色下巴撞碎它了。

    票贩子哈腰与他寒暄了几句,方才的神气劲也不知蹿去哪儿了,推去递钱的手,将门票讨好地上缴。黑夹克正要接,忽听得陆江平高叫道:“我的票!”

    两人似乎没反应过来,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扭头看他,神情不一。他面上现出一种尴尬的臊红,见那二人也算有回应,立马又鼓足勇气,振振有词道:“我的票被偷了,结果到了他那里,你看上面还有我家狗的牙印和我姐的笔迹。”他上前一步,指着票上的痕迹。看那票贩子听得不明不白,他想了想,又放慢语速,连比带画地说了一遍。票贩子明白了大致意思,冷笑一声冒出一句粤语。这回又轮到陆江平傻眼了。看来黑夹克不愿耽搁,竟操着一口尚算流利的港普当起了翻译:“他向你要证据。”

    语塞。

    黑夹克接过票,微微扬了扬,给了他一个眼神:“对唔住。”票贩子功成身退,陆江平站在原地。

    他看了看表,演出快开始了,而黑夹克却将票往衣袋里一塞,朝反方向离开。陆江平觉得他未必是来听演唱会的,还没出钱,不如商量商量?于是他箍紧背包,硬着头皮大步追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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